无节操ALL K党,佳笛,新欢大裤子

【声入人心】【余光 | 洪笛】王不见王

看哭了


余衿风款款:

*现实向BE预警


*私设是我的锅




1.


洪之光要结婚了。


余笛是在Vocal Force一次直播活动时的粉丝弹幕里得知这件事的。


在密密麻麻的“祝三位老师新春快乐”和“请问老师们这次参加春晚准备唱什么呀”之类的弹幕里,有一条和队形明显不符的弹幕引起了余笛的注意:


余老师,您下个月会去参加洪之光老师的婚礼吗?


因为临近春节,直播软件也顺应时节地推出了颜色非常喜庆的新春主题包,但这位粉丝明显是没有更新到这一版,弹幕上的字光秃秃白晃晃地扎在那里,好像浸润了外面冬夜的严寒,让余笛不由地伸出手来把毛衣领口提高了一些。


他抬头瞄了一眼空调,温度挺正常。又看了看旁边两位还在热情互动的兄弟,也都挺暖和的样子。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刚才划过颈间的指尖,却冰凉得像是鞠了一捧雪灌进脖子里,浑身都感到彻骨的刺痛、痛得他几乎要发抖呢?


 


2.


洪之光是什么样子来着?


结束直播回到家里已经是后半夜,余笛动作很轻地关好房门,朝妻子和孩子的卧室分别望了一眼,就换了鞋蹑手蹑脚地走进书房,坐在飘窗前望着外面上海难得一见的细碎雪花缓缓飘落,开始很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


楼下的路灯罩着一圈淡金色光晕透过玻璃朦朦胧胧地笼在他脸上,他伸出指尖,有些小心翼翼地去试着触碰那轮微光,想要勾勒出记忆中那人的模样,却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描摹。


没办法,毕竟他俩不熟。


就是那种微博都没有互相关注、微信的最后一条聊天记录日期还是五年前的那种不熟。


是啊,只不过是五年前在一个水花不大的综艺里一起度过了三个月、一起同台唱过几首歌而已。这些年来参加过的活动、合作过的歌手实在太多了,更何况都五年没联系了,怎么可能还想的起来?


 


3.


那天晚上,余笛到底还是没能回忆起洪之光的模样,但他想起了洪之光的声音。


余笛的声线其实很多变,他可以高扬轻柔、也可以深邃饱满,这让他和很多优秀歌手都能配合得相得益彰。


但洪之光仍然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


他的声音厚实而温暖,仿佛承泽万物的大地,又像深不见底的汪洋。当这个声音围绕在身边的时候,余笛可以随心所欲地变换出各种音程声调:时而飘逸如随风播散的蒲公英、时而湛定如扎根在沙漠的胡杨。因为无论他有多么天马行空的想法、无论他想添加怎样的元素,洪之光都能稳稳接住。


 


4.


余笛最后是靠着百度百科才想起来洪之光样子的。


所以余笛一直觉得自己是特别专业的上戏老师,举手投足全是奥斯卡影帝功夫,哪怕是这么不喜欢的搭档,居然也能表演出那样天作之合的感觉。


是的,我不喜欢洪之光。


余笛在心里第一千两百二十六次对自己这么说着。


 


5.


记得那是五年前的冬天,他刚结束完一上午的声乐课,正往食堂走的时候,接到了一档号称“普及美声、传播歌剧音乐剧”的综艺节目组的电话。


起初余笛并不想参加,那时他已经37岁了。虽然一直自认为心态年轻,但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和一群二十郎当岁的后辈们同台竞技,总是有点打鼓。节目组制片很善解人意,并没有让他立即做决定,只是客气地留下了几位已经同意参加的成员试音音频,让他慢慢考虑。


他排在食堂窗口前的长队里挂上耳机、调高了音量,里面传来的是罗西尼歌剧《塞维利亚的理发师》选段、有“男中音试金石”之称的《快给大忙人让路》。


那是余笛第一次听到洪之光的声音。


哪怕连样貌都模糊了,但当时那种仿佛醍醐灌顶、身上每一寸毛孔都瞬间舒张着想要去接受这个声音的温度和想要与这个声音融为一体的感觉,余笛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


 


6.


余笛到底还是坐上了前往长沙的飞机,并且在梅溪湖畔美声工厂的化妆间里见到了那个声音的主人:曾在耶鲁大学读博并执教的洪之光。


而此时一身牛仔装扮的洪之光,正跟旁边几个小年轻胡闹得开心。


他没有主动过来打招呼,余笛也没有主动过去。


因为他们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不愿回忆和承认的过往。


 


7.


余笛在很多国家求学工作过,所有现存的影像资料都显示,这位温文尔雅的男中音是多么大受欢迎。可真实的情况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初时语言不通的困窘,后来因为教学环境不同而跟不上团队节奏的焦虑,还有那些被自我怀疑填充的彷徨以及举目无亲的孤独与挣扎。


只是这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无比妥帖地掩藏进了一个温润的浅笑里,从不提起。


展现在外人面前的,是一个休休有容、同时自带一圈淡淡疏离气场的优秀人民教师形象。他就像所有人学生时代都梦想过的好老师那样,永远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关心和使人没有压力的距离,让你打从心底地感谢他、尊敬他、爱戴他,同时又不需要对他有任何回报。因为他仿佛天生就拥有能包容一切的耐心,天生就与竞争、胜负、欲望这样的词语绝缘。


 


8.


洪之光在外人眼中是天之骄子,是从大学开始就没掉到过第二名的“别人家的孩子”,但他很清楚自己目前的矛盾与纠结:他试图将推广歌剧推广美声的责任放在肩上,但收获的却是来自前辈们充满善意、却温柔而否定的目光。


这个目光他并不陌生,当初打算报考从来没招收过中国人的耶鲁大学歌剧表演博士时、想要在卡耐基开音乐会时、决定放弃美国的事业回国时,收获的就是这样的目光。


歌剧是舞台艺术而非电视艺术,是小众的而非流行的。以他的资质,甚至都不需要虚无缥缈的运气加持,只要按部就班,就完全可以如鱼得水、顺遂一生。


洪之光不是没有动摇过,但他不甘心,毕竟摔倒了也不过就是打个滚再爬起来。


 


9.


在第三期与学弟南枫的演唱考核折戟之后,向来乐观的洪之光有些挫败。到了第四期录制的时候,面对同样的自由组合演唱环节,他一时间感到有点茫然。


“师哥,我这次跟豹子。你要么跟余老师试试?我看他那边现在一直都没找到人组队。”


南枫揽着比自己矮一头的李文豹晃到洪之光面前,指了指房间另一端的余笛。此时的余笛正长身静立在台阶旁,噙着惯有的温和笑意跟每一位走到身边的成员解释说:


“不好意思,我想选《斗牛士之歌》……”


“不好意思,我想唱法语版……”


“不好意思,我想跟男中音合作……”


被昔日恩师拒绝的翟李朔天摸着胡子环顾四周,若有所思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洪之光身上。


余老师,你就直接说想跟洪老师合作就完了呗,至于委婉成这副模样么?


洪之光其实很早就考虑过余笛,而且是听完他的试唱后意向就非常明确。两人有着同样的声部、同样扎实的基本功、同样出色的外语和同样稳定自如的台风。


而阻碍他付诸行动的原因只有一点,那就是他真的不喜欢余笛。


余笛和他记忆中那些向他递来温柔却否定的目光的老师们实在形象重叠得太厉害,洪之光甚至担心如果自己到了余笛的年纪,会不会就跟他现在一样,一脸佛系、无欲无求。


老铁,帮帮忙好吧,这可是《斗牛士之歌》!


作为耶鲁博士,洪之光当然不会纵容自己的东北口就这么偷溜出来。他拿出了当年给那些最不求上进的本科生们上课的耐心,挂上无比真挚的诚恳笑容拉着余笛大步朝排练室走去:


“余老师,这其实也是一次表演,虽然不是公演,但是也珍惜每一次表演的机会么。”


“是。”


余笛淡淡回应了一声,脸上仍旧是公式般的浅浅笑意,不露声色地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里轻巧抽回。洪之光觉得自己好像又选错搭档了。


两个小时之后,重新坐回休息室准备迎接考核的洪之光感觉心里有些发慌。


同样选择《斗牛士之歌》的高天鹤和翟李朔天发挥非常出色,尤其是高天鹤用真声唱出的男中低音部分让两位出品人都由衷赞叹说“惊艳”。


“余老师,你这是要做什么?”


发现坐在旁边的余笛脱掉了白衬衫外面的节目组统一样式毛衣,洪之光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看着余笛顾前就顾不了后的样子,还是先伸手绕到他背后,帮他调整着话筒接收器的位置。


“我们是要站在斗牛场中央接受大家欢呼的。”


整理好自己领口麦克风的余笛瞧了瞧洪之光,随即径自抬手去解他毛衣上的纽扣。


“这个有点太书生气了。”


书生气还不好?不是跟你正合适么?


洪之光腹诽着,身体却很配合地站起来转了个圈,由着余笛帮忙脱下了那件毛衣。


“嗯,这样就好多了。”


余笛打量着洪之光被衬衫包裹出的完美肌肉线条说道,洪之光有些腼腆地笑了笑,随即很快收起,严肃而专注地望着余笛,将他的右手握在自己掌心,放在胸口心脏的位置紧紧攥了攥:


“那现在该我们出场了,Escamillo。”(*埃斯卡米里奥,《卡门》中的斗牛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最后这个动作太富有感染力,反正当前奏响起来的时候,洪之光就惊喜地发现,对面的余笛变了。


此时的他完全不是平日里那副看透红尘的出世模样,褪去所有装饰的纯白削减了原本的温吞,反而凭空增添出几许锐利的锋芒。整个人仿佛一柄即将出刃的利剑,挺拔凛冽地站在那里,眸中迸发的是与自己别无二致的炽热渴望:


我们要赢。


我们一定会赢。


Votre toast, je peux vous le rendre.


你祝酒,我也要向你回敬。


Senor, senors, car avec les soldats.


我很感谢,你们的欢迎。


余笛一开口,洪之光所有的顾虑就霎时烟消云散。


他想,如果这才是真正的余笛,那自己大概会很喜欢的。


在余光里察觉到洪之光向自己投来的眼神,余笛侧身回望过去,举手成拳和他轻轻一击,一双黑亮的眸子里坦坦荡荡,没有遮掩、没有疏离、也没有洪之光曾经最讨厌的,温柔的否定。


 


10.


起先,刚得知下一轮公演曲目是《故乡的云》的时候,余笛是有点窃喜的。


毕竟,他和洪之光都有海外经历,演绎起来应该会比较容易。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还是太晚熟了。他们俩在这首歌的情感处理方面完全不合拍,每合唱一次“归来吧,归来哟”,余笛都觉得自己是在生拉硬拽地试图把一条在外面和无数莺莺燕燕浪得正欢的大型犬扛回家,而洪之光则觉得自己是在死皮赖脸地求着外卖小哥快点把晚饭送过来。


“先暂停一下吧,不是音准的问题。”


余笛站在钢琴旁边,按住了洪之光执着地在黑白键上来回弹奏这一小节的手,拿出自己教书育人的看家本事,和颜悦色地循循善诱说道:


“洪老师,你刚出国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一些在国内可能很难感触到的困难?比如说语言方面,比如说生活上的,还有学业相关的这种……”


“没有。”


洪之光回答得很干脆,就是干脆得有点像在抬杠。余笛顿时感觉心里无名火起,但洪之光却偏偏火上浇油似的抬起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真的没有。”


这是实话。


洪之光不是少年留学,他出国的时候已经是业内成绩斐然的冉冉新星了。他知道自己的嗓音得天独厚,也从未因此放松过练习,因此一切荣耀都来得无比顺理成章。


所以余笛真的不喜欢洪之光。


不是他哪里不好,只是看着他,就感觉仿佛是上天在嘲讽自己曾经遭受的苦难一文不值。


“我也没有。”


看到余笛先是眼睛里骤然翻涌起剧烈的情绪波动,随即又迅速收敛为惯常的平静,刚才还有点颤抖的唇角也很快就重新抿成一弯温然浅笑,洪之光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把天聊死了。


“不是……余笛,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余笛环抱双臂注视着洪之光手忙脚乱地试图解释却好像越描越黑的样子,忽然笑出了声:


“洪老师,你想说什么?”


“余老师,我仔细想了想您刚才的问题,觉得吧当时在国外的确遇到过不少困难。”


洪之光向前倾了倾身,努力让自己显得诚恳一些,然后摸着后脑勺憨憨地笑了笑。


“就比如说啊,那时候纽约的地铁特别乱……然后学校食堂真是一言难尽……哎对了,我刚才有提到过情人节前夕被初恋女友短信分手这档子事儿没?噢我现在讲啊,当时——”


“之光。”


余笛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绞尽脑汁的在线编词,洪之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花了,否则怎么会在像余笛这样骄傲的人眼底发现有泪光的存在呢?余笛摘下镜框捏了捏鼻梁,顺手用指腹揩去一滴从眼窝里溢出的可疑液体,吞咽着清了清嗓子。


“还是我说你听吧。”


余笛讲述时语速很慢、声音很轻,偶尔还会稍作停顿来妥善处理好自己喉咙深处的哽咽。虽然洪之光还是能察觉出来,但他没有戳破也没有打断,只是很认真地坐在那里听着,就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自己眼眶好像有点发热。


“洪老师。”


余笛讲完了,但洪之光眼里泛出的红还没有褪去。


“洪老师?”


余笛提高音量又唤了他一声,洪之光这才好像忽然从梦中惊醒似的眨了眨眼,猛地站了起来。他先是定定地凝视着余笛良久,然后攥住他的右手贴在了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同时探出肩膀交错过去用半边身体将他拥进怀中,空出的左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低声吟唱道:


归来吧,归来哟,


浪迹天涯的游子。


归来吧,归来哟,


别再四处飘泊。


 


11.


“紧张不,大哥?”


坐在前往美声工厂的奕歌里,洪之光碰了碰余笛的胳膊,故作轻松地问道。《故乡的云》情感处理是合拍了,两人也成功跻身首席,但彼此之间的关系却好像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以前余笛总会主动挑起话题,两人往往从一件小事入手、中间不断变换着思路和语言,几乎每次都是不聊到实在困得睁不开眼不罢休。可最近,两人经常讨论完即将来临的下一轮公演之后就陷入安静,仿佛之前的酣畅淋漓从来就没存在过。


“不紧张。”


余笛没有转头,仍旧望着窗外淡淡说道。洪之光现在有点能体会当时自己说完“真的没有”之后余笛的感受了,于是他也把脑袋朝自己这边的车窗扭了过去,不服输似的回了一句:


“我也不紧张。”


余笛从车窗玻璃反射出的映像里看见了自己脸上终于忍不住浮现出的笑意,他侧过身瞧着明明咬着牙却还嘴硬的洪之光,忽然有种想伸出手去在他头发上揉一把的冲动。


“那是假的!”


余笛从来不做冲动的事情。


他只是翻腕把洪之光准备收回的胳膊拽回到两人中间,温温落落地建议说:


“我觉得我们的交流还可以再多一点。”


余笛话音未落,洪之光就迫不及待地把脑袋转了回来:


“可以。”


抬眼撞上余笛皎如日星的目光,洪之光忽然退缩了一下,然后自己也搞不清大脑是怎么运转的,就那么此地无银三百两般画蛇添足了一句:


“就是舞台上的交流对吧?我觉得也是。”


余笛的眼神稍稍闪烁了一下,但没有从洪之光脸上移开,只是搭着他胳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就是你想看我的时候你就看我,我的余光看得到你。”


洪之光顺从地点了点头,但重点却跑偏到了别的地方。


余光……那不就是咱俩么?


余笛稍稍愣怔了一下,然后脸上的笑意变得更深,喃喃地跟着他重复了一遍:


“余光诶……”


洪之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下意识地就把这句心理活动说了出来。他斜眼偷瞄着余笛,但视线却不受控制似的被吸引在余笛无名指上的一道浅浅印痕里。


余笛是有家庭的。


这件事洪之光是两天前发现的。那天晚上他忽然灵感如泉涌,为下轮公演曲目《朋友再见》写好了一大段自认为绝妙的变奏,然后也没顾得上看时间就直接敲开了余笛的房门,结果刚进门就瞧见他手机上还没完全断开连接的视频通话画面里有女人和小孩的身影一闪而过。


正当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刨根问底的时候,余笛主动承认了。


虽然那天晚上洪之光对自己写出来的变奏解释得云里雾里,但最后还是被余笛编进了曲子。而且第二天试唱的时候发现,余笛对这段变奏的处理和自己昨晚仿佛喝了假酒一样前言不搭后语阐释出来的意图完全吻合。


瞧见没有,咱东北大老爷们儿就是酒量好,喝了假酒也完全不耽误学术交流。


 


12.


请把我埋在,高高的山岗,送上一朵玫瑰花。


公演之后第一次坐上首席的龚子棋非常兴奋,晚上聚餐庆功的时候整个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嘴里却还在反复哼唱这一句。余笛和洪之光在旁边笑吟吟地瞧着他,并没有阻拦,只是拿出手机给这位黑道甜心拍下了不少洗粉欠费照片。


一个电话叫来了龚子棋的中国好室友马佳把人接走以后,洪之光和余笛并肩走在梅溪湖畔的清朗夜色里,月光斑驳地洒在他们头顶,如梦似幻。


“洪老师节目结束以后有什么安排?”


“还是回北京继续唱歌剧。”


洪之光顿了顿,停下脚步望向身边的余笛,眸光清澈而真诚。


“但应该会和以前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我其实一直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让更多的人了解美声、感受歌剧的魅力,余老师,在这方面你真的教会我很多。”


余笛隽秀的凤眼里影影绰绰地明灭着微微的失落,他双手合十躬了躬身推谢道:


“哪里哪里,洪老师太谦虚了。”


两人继续向前走着,视线里的不远处已经能看见酒店的轮廓。余笛盯着越来越近的酒店大门,深吸一口气,似乎在下一个决心,然后抿了抿唇,长腿大步一跨,转身拦在了洪之光面前。


“其实我们可以试着合作一下。Vocal Force明年有个计划,正好缺一位像洪老师这样的——”


余笛觉得这是个绝妙的提议,洪之光绝对可以成为他们继续推广Popera计划中最需要的一块拼图,然而洪之光却直接投了否定票。


“不了,前两年我还是想先沉淀一下,谢谢余老师。”


余笛眯了眯眼,想看清夜幕笼罩下洪之光的表情,但洪之光却落荒而逃似的绕过余笛径自推开转门走进了酒店大堂,然后背对着余笛长呼一口气,收敛起几乎僵硬的表情,强迫自己堆出一丝笑意转过身隔着还在来回摇晃的玻璃门,朝仍旧孑然孤立在月下的余笛打了个手势:


“我上去看看子棋,余老师也早点休息,明天我们还要讨论最后一轮公演曲目呢。”


余笛双手抄在风衣口袋里,注视着洪之光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电梯间。


是的,自己是真的不喜欢洪之光。


 


13.


“我还是想展现一些专业的东西。”


公演只剩下最后一轮,洪之光毫不掩饰地在首席队友们面前说出了自己想要独唱的心声。


“洪老师的确很适合独唱。”


余笛是一边回想那个在上戏食堂排队时耳机里传出的《快给大忙人让路》一边说出的这句话,可洪之光却怎么听着怎么觉得那口吻像是小孩子在赌气。


最后商议下来,独唱的机会还是给了高天鹤,而洪之光和余笛又自然而然地被凑在了一起,和阿云嘎合作三重唱《世界之王》。


他们对视一眼,又很快错开目光,但来自心尖的雀跃却一直跃动在胸腔。


On se fout pas mal de la morale


很多道理我们并不在乎


On sait bien qu'on fait pas de mal


我们知道自己没做什么坏事


洪之光每次唱到这两句的时候,音准总会出点问题。阿云嘎陪他练了一会,就看了看表抱歉地说自己得去背歌词了,留他一个人在琴房继续找音准。其实洪之光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症结就是每唱到这里,他都会想起第一次合练唱到这两句的时候,余笛朝自己投来的眼神。


“洪老师还没走?”


余笛今天穿了件清爽利落的衬衫,提着一个纸袋推门走了进来。洪之光打开纸袋,发现里面叠着几只小巧的餐盒,打开一看,全是色香俱全的法式料理。


“借酒店厨房做的。嘎子既然不在,你就得点便宜,自己吃吧。”


洪之光霍地一下站起身,下意识地就想推辞说“不了不了”,可还没等开口,就被余笛一记眼刀逼退,乖乖地坐了回去。余笛拿起钢琴上的曲谱看了看,近乎自言自语地低声说:


“……还是这两句啊?”


On se fout pas mal de la morale


很多道理我们并不在乎


On sait bien qu'on fait pas de mal


我们知道自己没做什么坏事


余笛坐在洪之光刚才坐了很久的位置上,自弹自唱起来。洪之光这时候才注意到,余笛今天把袖口挽到了手肘,纽扣也系得很低,隐隐透着一股罗密欧似的叛逆不羁。


“余老师是什么时候结的婚?”


余笛停下了唱腔,但没有去看旁边端着餐盒的洪之光,而是目不转睛地对照着曲谱继续演奏。


“几年前吧,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我们这个歌不是选自《罗密欧与朱丽叶》么,所以我就是想理解一下这个剧情。余老师,你觉得即便他们都没死,但这种得不到祝福的爱情会幸福么?”


余笛没有答话,也没有从曲谱上移开视线,只是手指有点不听使唤,连续弹错了好几个音符。洪之光也没有追问下去,用叉子往嘴里塞了一块鲑鱼,但硬是没吃出滋味来。


 


14.


第八期录制的时候余笛很不在状态,胃部剧烈的抽痛让他几乎维持不了稳定的气息,偏偏《世界之王》就是以歌词密集节奏紧凑而闻名。幸好演出服装是仿照文艺复兴时期的收腰款,勉强还能压制一下,他低头朝正在帮自己系腰带的服装老师小声说:


“再勒紧一点。”


服装老师比量了一下,有些为难地劝道:


“余老师,要是再紧一点的话您就只能端着手臂了,这样也太辛苦了。”


余笛紧紧抿着嘴唇,闭上眼睛抵抗着来自腹腔的新一轮痉挛,他已经发不出声音,只能跟服装老师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和洪之光一起站在舞台上了,余笛不允许自己提前倒下去。


On se fout pas mal de la morale


很多道理我们并不在乎


On sait bien qu'on fait pas de mal


我们知道自己没做什么坏事


这是属于罗密欧与班伏里奥的和声,今晚则是属于余笛与洪之光的和声。


余笛知道自己开头第一句就唱偏了,洪之光也知道自己唱到这两句的时候音又不准了。


但现在,这些好像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余笛甚至觉得,仍旧源源不断传来的胃疼也不重要了。


疼痛可以使人清醒。


所以对望的时候,余笛很清楚地从洪之光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从他的余光里也看到了自己。


 


15.


唱跑偏是要付出代价的,面对出品人独唱复议的决定,洪之光瞄了眼旁边紧紧咬着后槽牙满额涔涔冷汗的余笛,站出来说:让我来吧。


但余笛抢先一步从现场导演那里把分给每队的唯一一支话筒拿在了手中,他没有先去回应洪之光的自告奋勇,而是走到了同样跃跃欲试的高天鹤和阿云嘎身前。


“这个舞台我等了十年。”


余笛此时的语气强硬而笃定,没有留给他们丝毫可以妥协的余地。高天鹤和阿云嘎对视一眼,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印象里应该永远云淡风轻、永远随和儒雅的余老师,会有像现在这样强势、甚至有些蛮横的一面。


成功劝退高天鹤和阿云嘎之后,余笛又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这一波痛感结束。一睁开眼,他就发现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堵墙。


一堵肌肉墙。


“之光。”


余笛只是叫了他一声,其实心里还没有斟酌出合适的用词。可就在这时,他没拿话筒的右手忽然被洪之光用两只手紧紧包裹起来,然后贴在了他胸口心脏的位置。


“余笛,我相信你。”


“笛哥,那你打算唱什么呢?对面好像想派周深出来,周深的话估计肯定要唱《大鱼》。”


简弘亦走了过来轻声问道,在这组首席团队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种大众传唱歌曲的分量。如果想赢过《大鱼》,那就必须剑走偏锋。所以从这一点出发,他是想投票给高天鹤的。


余笛淡淡笑了笑,瞬间又变回了那个温和可亲的余老师,他瞥了洪之光一眼,回答说:


“我唱《快给大忙人让路》。”


既然要结束,那就以开始的方式结束吧。


 


15.


洪之光没有坐在等待间看余笛的演出,而是借口内急去了趟洗手间,转开热水,温了温手里的特仑苏。回来的时候听见大家都在讨论刚才那首男中音试金石的高质量完成,洪之光只是咧嘴跟着一起笑,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想象中余笛的样子。


后来洪之光上网去搜余笛这段表演视频的时候,他发现当时舞台上的余笛竟然真的就跟自己想象中一模一样:温雅从容中带着必胜的信念和野心,以及不知道从哪里沾染来的、那种摔倒了也不过就是打个滚重新爬起来的、一往无前和无所畏惧。


 


16.


当表演归来的余笛把第二个能量柜点亮的时候,首席队友们一片欢腾,纷纷冲过去跟他又搂又抱。洪之光等在最后,把手里已经被热水浸得温湿的牛奶放进他手心,然后连着余笛的手和他手里的牛奶一起握住,贴在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探出肩膀交错过去用半边身体将他拥进怀中,微微垂下脑袋贴在余笛耳边,轻声说:


“Tu est mon le rois du monde.”(你是我的世界之王。)


 


17.


明天就要开始录制分组淘汰了,今天晚上倒是难得的空暇。


余笛坐在琴房里没有开灯,右手握着一只已经喝空的特仑苏,左手拿着手机,屏幕上不断弹出的微信消息提醒成为了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节目进展到现在,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收尾阶段,很多圈内朋友都多多少少地暗示过一些所谓剧本设定之类的事情,但他只是淡淡笑着,说:没关系。


家庭群里,妻子上传了很多他在节目当中的表演照片,里面近一半都有洪之光。余笛捏着牛奶盒的手紧了紧,然后又脱力似的缓缓松开。现在,牛奶盒被热水升腾的温度早已蒸发殆尽,但手机却因为群消息的接踵而至变得有些发烫。


“余笛?”


琴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高大的剪影由远及近朝余笛走来。那人也没有开灯,只是借着余笛手机屏幕上明灭的微光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细细端详着他。余笛今天没有戴隐形眼镜,框架眼镜也摘下放在了一边,所以只能看见眼前是一团模糊的影子。但他没有伸手去拿眼镜确认,也没有招呼来人开灯,只是仰起头对着那团影子浅浅笑了笑。


“之光,我很高兴能参加这个节目,很高兴认识你。”


那团影子微微晃了晃,然后大步走了过来,把余笛笼入一双结实有力的臂弯里。醇厚宽阔的男中音仿佛皇冠上的钻石,在黑暗的房间里渐渐闪耀起来。


Votre toast, je peux vous le rendre.


你祝酒,我也要向你回敬。


Senor, senors, car avec les soldats.


我很感谢,你们的欢迎。


 


18.


第二天录制分组选人的时候,廖昌永看了看面前的洪之光,又瞅了瞅不远处的余笛。


“之光跟余笛老师,其实两人搭配挺好。”


洪之光转身笑望着余笛,说:


“对啊。”


余笛也笑着回望着他,举了举手中的特仑苏。


“来吧。”


洪之光当然没有过去,正如余笛也没再跟他提起过Popera的合作一样。


 


19.


时间过得很快,等到最后一期节目播完,已经临近春节。回到北京的洪之光坐在沙发里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对话框,想给余笛写点什么,但最后手指点下去,也就是规规矩矩的一句:


“余老师,新春快乐。”


余笛的回复来得很快:


“洪老师,新春快乐。”


洪之光笑着闭上了眼,再睁开的时候眼眶里已经盈满了泪光。他切换着输入法,写道:


“余笛,Adieu.”


虽然状态上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余笛的回复却迟迟没有跳出来。洪之光忽然有点害怕,他怕余笛说什么,又怕余笛不说什么,更怕余笛想说什么最后却选择什么都不说。


 


20.


余笛选择了第三种,对话框跳出来的是:


“之光,Adieu.”


 


21.


著名青年歌剧表演艺术家洪之光要结婚了。


举办典礼的宴会厅大屏幕上放送了一段VCR,里面是那些没能到场的朋友们用视频送出的祝福,气氛一片其乐融融。视频结束后屏幕暗了一下,之后配着背景音乐开始一张张播放着叙述新郎履历的照片:从孩提时代到中央音乐学院、再到曼尼斯和耶鲁。然后屏幕又是一暗,开始播放新郎回国以后参加各种节目和表演的照片。


在这里,洪之光看见了五年前梅溪湖畔美声工厂的休息里,一身白衬衫黑长裤站在舞台中央的自己、和身边同样装束的余笛。


这时候,刚好上一段背景音乐结束,一段新的背景音乐被切了进来。


Votre toast, je peux vous le rendre.


你祝酒,我也要向你回敬。


Senor, senors, car avec les soldats.


我很感谢,你们的欢迎。


这是选自比才歌剧《卡门》的唱段,《斗牛士之歌》。演唱者的声音兼具温厚和轻柔,跟洪之光包容万物的醇美音色堪称绝配,让他忍不住就跟着唱了起来。


只是唱着唱着,就莫名红了眼眶。


司仪说洪老师流下了幸福的泪水,可小花童却分明听见新郎唱完之后喃喃念出了一个名字:


余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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